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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 極品婆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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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建勳走在最前邊,單手挽著個穿皮靴的男人,臉上笑得快開出朵花來,陸德文定了定神,消除了他們是來打架的想法,站在院壩沿外暗自嘀咕,“咱家沒有那麽體面的親戚啊,老四從哪兒惹來的?”

想著,他往薛花花身後躲了躲,牛高馬大的身子,縮得跟捆柴似的,薛花花沒個好氣,踹了他腳,陸德文意識到不對,忙站到薛花花身前,虛勢說,“媽,你別怕,身正不怕影子斜,咱又沒做壞事,不怕他們來鬧。”

小路上,陸建勳看到屋外站著的人了,扯著大嗓門喊了聲媽,激動地揮手,“媽吶,羅知青大哥來咯……”說完,晃了晃羅慎胳膊,“羅大哥,看見我媽沒,是不是看上去特精神,不是我吹牛,生產隊的豬啊,雞啊,鴨啊,見了我媽就沒有不抖擻起精神的,便是地裏的莊稼,見了我媽都得使勁長呢。”

羅慎抽了抽嘴角,這話怎麽聽怎麽都覺得不像好話,但他認真註意著眼前的茅草房,沒有過多回味陸建勳話裏的意思,老實說,薛花花長得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,個子矮小,體型瘦弱,不像動不動就揮鐮刀揮扁擔砍人的,身上的衣服洗得顏色發白,前襟袖子打滿了補丁,在瑟瑟寒風裏站著,竟不覺得冷,脊背挺得筆直。

被薛花花呵斥站到旁邊的陸德文聽到陸建勳的話,啥惶恐害怕都沒了,瞬間來了精神,“媽,媽,是羅知青大哥呢,趕緊的,我去端凳子去。”說完,他又朝羅慎瞧了瞧,不愧是城裏人,瞧瞧那亮堂堂的衣服皮靴,渾身上下連個補丁都沒有,便是他腳下的雪都比周圍要明亮,啥時候他能穿上那麽件衣服在生產隊走兩圈……咳咳,想多了……他進了院壩,兩手夾著四根高凳子很快走了出來,緊接著去竈房生火燒開水,比對丈母娘都還熱絡。

羅慎是城裏人,又是部隊的,圍著看熱鬧的人多,但沒幾個人敢和他搭訕,進了院壩後,各人找凳子椅子挨著坐,聽陸建勳和羅慎說稀奇,不得不說,城裏人就是不一樣,長得好看就算了,說的話還中聽,比下鄉的知青們有文化多了,倒不是故意貶低知青們,而是羅慎太優秀的,往高凳子一坐,院壩突然就亮了起來。

陸建勳逮著羅慎問部隊生活,羅慎話不羅嗦,句句說到人心坎上,別說陸建勳了,在場估計沒有不想去當兵的,有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思的,直接問可不可以跟著去,陸建勳撇他眼,看他是劉華仙女婿,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,“當兵是要審核材料的,你不行。”

男人急了,“我咋就不行了?”祖上三代貧農,沒有任何壞分子家庭成員,踏踏實實的無產階級分子,咋就不能當兵呢?

“你……”陸建勳指著自家堂屋的門檻,“上回你在那打我媽你不記得了?”

男人瞬間啞口無言,不知怕得罪陸建勳還是怕薛花花當場翻臉,灰頭灰臉起身走了,陸建勳哼了哼,小聲朝羅慎說,“他們家都是不好惹的,你不知道,我二哥被他們打得媳婦都跟人跑了。”要不是陸明文受了傷,孫寶琴哪兒有膽在外偷。人,要他說,孫寶琴跟人跑了多少跟打架有關,只不過孫寶琴脾氣不好,而陸明文想得開沒找劉華仙他們麻煩就是了。

生產隊家長裏短的事情多,但陸建勳說的事兒還是讓羅慎開了眼界,從來沒聽說過哪個結婚的婦女敢偷偷跟外人好上的,擱在部隊或城裏,唾沫星子能淹死她。

好在陸建勳沒心思聊其他事,隨即就轉移了話題,他指土墻給羅慎看,“羅大哥你看那個,是之前我們幾兄妹默寫的古詩和文言文,不止一面墻,家裏能寫字的地兒咱都寫過了。”極力把自己營造成能吃苦耐勞,艱苦奮鬥的形象,陸建勳巴拉巴拉說起了自己學習的歷程,田裏,地裏,路上,就沒有他沒寫過字的地方,吹噓起自己,陸建勳是臉不紅心不跳的,要不怎麽說羅慎教養好呢,薛花花都聽不下去了,他仍擺出副認真聆聽的模樣,性格好,太好了。

薛花花不想在人前罵人,偏陸建勳說起話沒完沒了了,她拍他的肩,“去竈房幫你大哥燒開水去。”

正說到興頭上,陸建勳哪兒舍得走,但看他媽的臉色,抖了個機靈,“大哥耶,我來了……”

院壩裏人多,陸德文用大鍋燒的開水,問過薛花花的意思,舀了勺醪糟倒進鍋裏,恨不得再煮兩個荷包蛋款待羅慎了,陸建勳踏進竈房,見陸德文抱著個小罐子往碗裏撒糖,他納悶,“咋還把糖用上了,遇著什麽喜事了?”

陸德文睨他眼,示意他小點聲,“反正不是給你吃的。”有少許糖撒了出來,他舔了下手指,沾著竈臺的糖,快速伸進嘴裏,陸建勳看得滿臉嫌棄,“大哥,怎麽說也是讀過書的,你能不能不要表現得像牢房裏放出來的。”

陸德文瞪他眼,拿勺子攪了攪鍋裏的湯,完全像沒聽到似的,得瑟的嘴臉快翹到天上去了,陸建勳撓了撓後腦勺,慢慢走過去,“大哥,有什麽好事你就和我說說啊,出門撿著錢了?上山掏著鳥蛋了?”

陸德文白他眼,彎腰放下小罐子,神秘兮兮的樣子說,“不告訴你。”就在他問薛花花要不要煮醪糟湯時,他腦海裏閃過個念頭,想要穿新衣服新皮靴不是沒可能,就看他有沒有這個福氣了,他記得孫桂仙有段時間言之鑿鑿的說將來孫寶琴跟著趙武斌回城,她要去城裏享幾天福的,試想,羅知青大哥如果成了他親戚,他豈不是也能進城……不對,能開口問他要雙他不穿的皮靴了?

陸建勳還不了解陸德文?別以為陸德文膽子小,骨子裏花花腸子多著呢,就說他小時候吧,陸德文偷奸耍滑不幹活,隊長告狀告到家裏,陸德文總說,“又不是我不幹的,四弟要我幫他……”拿他做擋箭牌,陸德文很是好吃懶做了兩年,後來他大了,陸德文找不著借口了,偷偷去山上掏鳥蛋開小竈,但回回都說自己肚子疼了,要撒尿拉屎了……看他這樣,陸建勳覺得他又憋著壞了,“大哥,你是不是吃了兩年飽飯皮又緊了?”

這話嚇得陸德文心頭發緊,氣勢瞬間焉了下去,“我才沒有,我就是想啊,要是能像羅知青大哥那樣穿皮靴就好了。”

“那你就多想想吧,沒準哪天就夢想成真了呢?”他問過羅慎了,他的皮靴是部隊送的,他要在部隊立了功,有的是皮靴穿,什麽解放鞋啊,膠鞋啊,通通往邊上靠。

聽到這話,陸德文擡頭看了看,院壩裏的人聊得熱火朝天,沒有人註意這邊,他拉了拉陸建勳衣袖,壓低了聲音,“別說,真讓我想到辦法了,老四,你覺得羅知青大哥人怎麽樣?”說話時,他目不轉睛望著外邊的羅慎,頗有種欲語還休的感覺,莫名讓陸建勳想到了楊秀菊,吳小紅,她們在陸明文跟前就是這樣的,頓時,他臉黑了下來,“大哥,你不會想和羅大哥處對象吧?”

說完,他自己先受不了幹嘔了兩聲,陸德文推他,“想什麽呢,那樣好看的人我咋配得上?我是幫咱三妹問的,三妹也老大不小了,好多人想給她介紹對象,我看那些人長得歪瓜裂棗的,配不上咱三妹,倒是羅知青大哥……”他似乎在想怎麽形容,停頓了幾秒,“四弟啊,你不知道我看到羅知青大哥的感覺…好像有束光照著他似的,跟周圍人完全不同呢。”

陸建勳撇了撇嘴,“人家是城裏人,吃供應糧的,和地裏刨土的能一樣嗎?不過經你說啊,他跟咱三姐不是沒可能。”

他三姐什麽人?裏裏外外隨他媽,配誰配不上啊,誰說配不上就是瞧不起他媽。

羅慎這個人,他媽要是年輕個二十來歲,嫁給他完全不是問題。

“大哥,你想的就是這個?”

“是啊,不然你以為我舍得咱家的醪糟和白糖啊。”陸德文舔了舔嘴唇,唇間還殘留著白糖的甜味,他又打量羅慎兩眼,眉間升起愁色,“只是吧,處對象這事不是咱說了算的,得找個中間人才行,可羅家不是生產隊的,咱去哪兒找這個介紹人哪?”

“這還不好辦?等我去了部隊後,請部隊裏的人幫個忙不就行了?”處對象結婚介紹人是很重要的,誰家閨女處對象了,外人首先問對方的家庭情況,再者就問介紹人是誰,像那種名聲不好的人,他介紹的兩人很少能結婚的,相反,家庭美滿和諧的人做介紹人更得人信任,陸紅英他親姐,陸建勳怎麽敢馬虎大意。

陸德文覺得可行,又問陸建勳,“那你說要不要給他打兩個荷包蛋?人家第一次上門,光和醪糟湯會不會寒磣了點?”此刻陸德文眼中,羅慎就是他將來可依靠的對象,哪兒舍得怠慢?

而陸建勳眼裏,羅慎是他未來的姐夫,自家人沒什麽好摳摳嗦嗦的,“煮兩個荷包蛋吧,讓羅大哥嘗嘗咱媽養的雞下出來的蛋是什麽味道。”

於是,當陸德文笑嘻嘻的端著碗裝了兩個荷包蛋的醪糟湯出來後,院壩的人都看得流口水了,心想薛花花家的日子當真是好了,隨隨便便招待客就是兩個荷包蛋,薛花花也見著碗裏的雞蛋了,她並沒說什麽,而是邀請大家喝醪糟湯,家裏的碗有限,有的人先喝有的人後喝,不過在場的人都有份,當然,除了羅慎碗裏的湯加了糖,其他的都是素醪糟湯,饒是這樣也夠大家夥高興的了。

就羅慎端著碗有點不好意思,沒想到生產隊的人如此熱情好客,而他連份禮物都沒帶,陸德文不懂他的不自在,把筷子遞給他,催他趁熱吃,記著陸建勳的話,他大聲說,“雞是咱媽養的,羅大哥嘗嘗味道,肯定比你吃過的好吃。”

羅慎手抖了抖,他要看得不錯,陸德文年紀應該比他大吧,叫他羅大哥……

在場的人有聽出意思的,不禁哈哈大笑,“德文啊,我看羅慎同志和明文差不多吧,你咋叫人家大哥呢?”

陸德文楞了下,滿臉通紅,說話結巴起來,“羅慎同志啊…我喊錯了,不是故意的啊。”

羅慎說了句沒關系,旁邊人都端著碗了,他才開始動筷子,薛花花挨著孫桂仙坐著,醪糟湯半口沒喝上,期間陸德文端給她,她沒要,這兒人多,哪能不顧客人先顧自己的,待羅慎吃完,她接過碗去了竈房,羅慎卻叫住她,“嬸子,我來是和你說建勳同志當兵的事兒的,怕建勳同志找不著組織,我順路來接他,部隊有事忙,您看能不能讓他現在隨我走。”仁安村生產隊離縣城遠,他托人留了兩張票,得在下班前把介紹信拿去才能買票,否則明早走不了。

薛花花頓住腳步,竈房裏洗碗的陸建勳聽到聲音,幾步跑了出來,“羅大哥,咱得馬上走嗎?”

羅慎點了點頭,陸建勳歡呼起來,雙眼亮晶晶的,“媽,我得去部隊了?”

薛花花有些晃神,很快回過神來,“那得趕緊回你屋收拾收拾。”

“哦。”陸建勳幹脆地答了聲,歡呼雀躍地進了屋,然而溜達圈也不知該收拾啥,正想扯著嗓子喊薛花花,薛花花就進了門,“帶套換洗的衣裳,我給你攤幾張餅,煮幾個雞蛋路上吃。”

陸建勳哎了聲,麻溜地打開櫃子找衣服,家裏窮,但他的衣服算多的了,陸德文和陸明文不穿的衣服薛花花都改小後給他穿,甚至他還穿過陸紅英的衣服,他挑件大的,想著小的那件再過幾年留給西西他們,把衣服褲子疊好,用草繩系好,出去找薛花花,走到門口,卻看薛花花去而覆返,他正奇怪,薛花花推著他進了門,塞給他疊錢,陸建勳驚慌,“媽,你給我錢幹啥?”他去部隊是吃供應糧領補貼的,哪兒能要薛花花的錢,就他晃的一眼,估計有好幾塊呢。

“出門在外,你身上多揣點錢,買什麽也方便。”處久了都會有感情,薛花花眼裏,陸建勳有些沖動,貪玩愛湊熱鬧,但該耽誤的活從沒落下過,而且心好孝順,家裏日子好些了,但離吃飽穿暖還是有距離的,她叮囑陸建勳,“跟著羅慎要聽他的話,別給人家添麻煩,我看你鞋子壞了,穿雙家裏的草鞋走,進城了買布鞋吧。”她以為陸建勳年後才離家,量好了尺寸,沒來得及給他做鞋呢,“把你衣服脫了,我用錢縫到你裏邊的衣服裏。”

“不用吧。”陸建勳撬了撬自己腳趾,這才發現自己還打著光腳,“媽,錢你留著用,我穿草鞋又不冷,羅大哥說了,在部隊表現好會有皮靴穿的。”家裏的錢是辛辛苦苦才攢起來的,要留給西西和東東讀書用,他說什麽都不要,最後還是薛花花罵他,他才乖乖脫了衣服。

裏邊的衣服是沒口袋的,薛花花找了塊布給縫了口袋,把錢全縫裏邊,“針和線你帶著,花了錢有剩下的自己給縫上,外邊小偷多,身上帶著刀,輕輕就把衣服口袋劃破了,你要多註意點。”

陸建勳沈浸在當兵的喜悅中,薛花花說什麽他都說好,外邊,陸德文揉好面團喊薛花花,薛花花收了線,怕陸建勳不懂穿針,自己捏著線穿好針,留下足夠的線打好結,順著理好,別到陸建勳疊好的衣服上,怕陸建勳馬虎,特意別在淺色的補丁上,“洗澡換衣服時記得有針,別紮著自己了。”

陸建勳仍笑瞇瞇的,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,他大抵明白詩人的心情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三月,大家好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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